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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祖神、水子與嬰靈的起源

Aug 16, 20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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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報導者》這一篇內容提到了所謂的「嬰靈」,內容中提到這「嬰靈」的概念在 1970 年代之前並沒有,是從 1970 年代才開始盛行起來。記憶中,這個概念應該是來自日本,所以刻意去查了一下日本的資料,才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,在日本不稱為「嬰靈」而稱為「水子」,而「水子」的社會形象,恰巧就在 1970 年代出現了翻轉式的改變,究竟是怎麼回事?整理這一篇內容,給有興趣的朋友,可以延伸閱讀的機會。

在許多日本人的文化記憶裡,「水子(みずこ)」一詞與未能於現世長久停留的嬰幼兒相連,然而這個概念的內涵,並非自古以來一以貫之。早期語源被指向《古事記》中被放逐入海的水蛭子意象,或「看不見的孩子」「被水送走的孩子」等理解,將未能成形或未能維持生命的存在,安置在「水」與「邊界」的象徵帶上。

到了江戶時期,水子並非專指人工流產的胎兒,還涵蓋死產、夭折的新生兒,甚至部分地域延伸到童年早期亡故的兒童。高嬰幼兒死亡率、飢饉與生計壓力之下,間引(為維繫家族生存而不得不為之的殺嬰與墮胎)成為慘痛卻普遍的現實。重要的是,這些死亡並未被視為個人的道德罪愆,也未被詮釋為必然引發詛咒的怨靈;相反地,普遍的世界觀將其置於再生循環裡,使用「子返」或「送回」的語彙,意指孩子的魂魄被「交回」神佛之界,待機緣再臨而重返人間。

對於「水子」的處理方式也由共同體擔負:村落在村界或路口供奉地藏與道祖神,女性結社如「子安講」集體祈願,使生者與亡兒同獲安寧。過度的、個別的厚祭反而可能被視為阻滯其轉生之路。這種「把創傷重新編入共同體精神生活」的機制,恰與今日流行的水子怨靈想像形成鏡像反差。到了二十世紀後半,水子被狹義化為「人工中止妊娠」的胚胎而被人格化、懲罰化,同時把責任被下放到個人,多半是女性身上,供養也從「共同祈願的公共宗教」轉為「付費購買的私有儀式」。

若把現代水子傳說看作一段「信仰自然演變」,會錯失觀察的焦點。它像是一場在特定時段急遽生成的「完美風暴」。二戰結束之後的《優生保護法》(一九四八年制定,後續修法)為經濟理由的人工流產提供了合法性,拓寬了社會實踐的底盤;然而真正的劇變發生在1970年代:超音波與胎心監測普及,使原本抽象的「胚胎」成為影像上具體可見、富含情感投射的「尚未出生的嬰兒」。

這種「可視化」連帶著新型態的心理連結與罪疚感,尤其在女性身上更為強烈。媒體遂抓住此一集體不安,不斷以周刊封面故事、奇案軼聞,將家庭不和、疾病、事業挫敗等諸事歸因於「未供養的水子在作祟」,造就一股席捲日本全國的敘事熱潮。需求一旦出現,供給迅速就位:由於日本原有的檀家制度式微、收入多元化壓力高的寺院體系,紛紛推出包裝化的「水子供養服務」,價格分級、流程標準化、廣告話術強化,甚至以政治人物到場護持、開光落成等典禮,放大其社會可見度。

學界常以1971年的秩父「紫雲山地藏寺」作為拐點,標誌著以「若不供養,禍患臨門」為基調的商業模式全面成形。時間軸上,70年代後半至80年代中葉又疊加石油危機後的經濟陰霾與社會焦慮,使「水子怨靈」在心理與市場兩端同時擴張。把這些拼圖串連起來,我們可見明確的因果鏈:合法化的醫療實踐擴大了「潛在喪失」母群,科技的人性化影像創造了前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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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el Fukuzaw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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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Joel Fukuzawa

福澤 喬_東亜人間社会観察,喜歡讀書與你分享。每天兩分鐘帶你窺探東亞的社會文化動態與經濟趨勢。所有文章不提供免費轉載,如有合作需求請先 email :fukuzawanewmedia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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